暗流涌动、落花自树梢飘落,两瓣落在琉璃茶盏中,墨尘珏浑然不觉的饮下。
即便感觉到唇齿间花果草木的涩意,他拧眉、只当做无事发生的模样咽下,宋君繁仔细观察着,“这些时日,丞相对朕也颇为照顾,衣食起居倒是觉得比宫中自在,西域藩王在京城还需要停留几日,事情繁缛复杂、朕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就交由王爷来代为操持。王爷可莫要跟朕推拒……”墨尘珏说罢,便挥挥手。
“既然如此,微臣也只能尽力而为。”宋君繁意味深长的看着云丞相,拱手告辞。
云丞相想追着解释什么,可转念想着,便知道云昭雪所言非虚。哪怕是寻常人,都不会再全然信任,更何况是摄政王筹谋着篡位的大业,其中症结,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他颓废的站落在庭院中,眼神瞥向竹茗院的地方,跟管家掌事道,“去请二小姐来,就说我有要事跟她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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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茗院,云昭雪捉来两只昆虫、困在竹筒内,用枝丫逗弄着,偶尔投放些许药末,等待着效果。
青月的面灿桃花,时不时便低头浅笑,扭捏的模样通过铜镜折射出清清楚楚,云昭雪忍不住偷笑的调侃,道,“这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喝喜酒了?”青月猛地回神,赶紧从她掌心把胭脂水粉给抢过来,替她梳妆,略感奇怪的转移着话题问,“娘娘捉虫子来做什么?看着怪渗人的,浑身都麻痒痒的。”
“有些毒粉,不能用人来试。”云昭雪看着肚子翻过来,都没有气儿的昆虫,指着树根,“这两只便埋在树下,算是我对不住它们,也愿来世能够投胎做些阿猫阿狗的。”青月端着竹筒,自言自语的说,“既然能够走轮回路,投胎,为何不做人?还能够体会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爱恨情仇。”
云昭雪拍拍手掌,看着庭院疾步匆匆来的掌家管事,露出些许厌烦的表情。
“你当真觉得,做人很好?这七情六欲,爱恨嗔痴,最终是苦要多些,哪里有甜?”她抚弄着裙摆处沾染的落叶,跟青月说,“你去看看陛下是否需要照顾,丞相找我有些事情,怕是要聊到很晚。”云昭雪看着涨价管事,没有等他开口,便径直向着书房而去,“走吧。”
掌家管事愣住,这位二小姐难道是神机妙算?能够提前猜出他人心中所想,亦或者是观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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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这段时日,云昭雪可谓是来得频繁。
云丞相怕是想通,在显眼处,将芸娘的画像挂起来。云昭雪拎着裙摆想要迈过门槛的时候,稍微停顿,眼神转向其他地方,看到特意为她沏茶的身影,道,“大人何须这般客气?左不过是听两句话,难不成还要留我用晚膳?”这言语讥讽,换做往日,云丞相肯定会愤然离开,可今日却压着怒气。
“娘娘若是愿意,也并非是不可。”
伸手不打笑脸人,云昭雪是讲究的,轻轻抿了口,问,“大人可是相通,要助我一臂之力?”
“娘娘的野心太大,丞相府有心想要相助,却担心兔死狗烹,过河拆桥。需要得娘娘的承诺……”云丞相此刻将两人的关系看得通透,哪里有什么亲情血脉关联?不过是场交易,跟摄政王府做,跟云昭雪做,都是同样的,赌一把。“丞相还是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仗着陛下的宠爱,才能够在后宫站稳脚跟,可前朝也需要依靠着丞相府,若是哪日倒了,别说是后宫嫔妃,就算是前朝的重臣,都会把我给吞了血肉。”
现在,云昭雪可是将红颜祸水的罪名给坐实了。
前朝的重臣们隔三差五就会参一本上奏,这些云丞相都是看在眼中的。
“既然如此,娘娘需要我如何做?”云丞相感觉到指尖冰凉,不知为何,看着云昭雪的那双眸子就感觉莫名的心虚,甚至是不敢对视,总有种佝偻着身子,去仰视她的原始冲动。云昭雪对丞相并不抱着任何的希望,他在宋君繁的眼中是用来平衡朝堂的摆放在明面上的棋子,暗中的筹谋,兵力如何,自然是不会透漏半分。
想到这儿,云昭雪用手捏着茶盏的杯盖,将茶沫给撇出去。
琉璃盏碰撞的声音发出滋啦啦的刺耳声响,惹得云丞相身体都紧绷起来,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摄政王想要篡位、可是做出什么暗中部署,是你知道的?”她问,云丞相仔细想着,也知道若是说不出什么真真切切能够查到的东西,是不会受到信任的。想起曾经偶然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听见过幕僚跟他的只言片语交谈,回忆着,“好似在襄阳,是有着火药库亦或者是重兵之类的。”
他那时听的不真切,也不敢确定。
火药?云昭雪眉头轻轻挑起,心下一抖。
“还有呢?”她追问,云丞相却摇头,表情看得出不是弄虚作假。
若是真有重兵和火药,岂不是他想攻打京城便有危险?云昭雪想着,却听见云丞相问,“娘娘,摄政王对我不信任,怕是以后也不会有任何消息任我知晓,你还想要做些什么?大可以跟我说……”他的眼神停留在芸娘的画像上,看不出是真心想要弥补,还是故作姿态,试图博取云昭雪的感动。
她看着画像,纸张有些泛黄,是陈年的,而并非是新作。
“这画像,以前放在何处?”云昭雪问,走到跟前,仔细的看着眉眼跟自己的容貌有着八分相似的女子,只不过,画卷中的人要更加温婉,而她则多出几分妩媚和凌厉。云丞相站在她两步外的地方,愧疚的说道,“始终都收在后院的库房中,昨日才特意拿出来。”
云昭雪回头看着他,云丞相倒是诚实。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非当局者,也猜不透其中的感情有几分真,只芸娘留下来的只言片语,能够看得出对眼前的男人是真心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