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睡了个午觉，裘玉蓉感觉精神百倍。她在那个葡萄架下的石凳上了坐了一会儿，就想去街道上溜达一会儿。

整天闷在家里，不是她的性格。再说了，那从远山里来的鲜艳地五味子，还有那本地的桃子，脆脆甜甜地梨瓜，都让人爱怜；就是那刚刚掰下来的玉米棒 子，煮熟后，带着玉米胡子，漂着丝丝地清香，也让人口舌生津。

地段医院周边一直是镇子上比较热闹的区域。这块儿距离川道东头的高中不远，裘玉蓉常常在这里逛街捎带着买些时令水果。

“皮子，瓤活劲道的米面皮子，”一个大姐吆喝道，“吃咧就坐！”

“油糕，热油糕！”旁边油糕摊子的红鼻子摊主把带油的发面在那个白洋铁皮包着的桌面上摔得“啪、啪”作响，“又甜又香地热油糕！”

“甑糕，热甑糕，”那个推着三轮车，车厢上载着一个大铁锅的瘦小男人在腰间的围裙上擦擦手，“又软又糯的蜜枣甑糕！”

“牛肉，腊汁牛肉，”那个满脸油光的大胖子吆喝道，“伍家牛肉，祖传蘸料，吃了一碗想二碗！”

......

在众多的摊位前逡巡了一圈，裘玉蓉在一家凉粉摊子前坐了下来。

那摊子张开的四角帆布大伞凉棚刚好遮住了太阳，但坐在下面仍然感觉有一丝闷热。

“葱姜蒜香菜，各样都要，多放点油泼辣子，芝麻酱也多淋些”。裘玉蓉道。

她是这家凉粉摊子的老吃客咧，摊主大概也知道她是那个高中的一个领导的女子，所以每次都会多放几条凉粉。

“你就放心，款款地吃，女子，咱都是老熟人么，料给足么！吃好，咥美！”那个身材苗条的凉粉“西施”道，“咱这是街道头一份么，味道美，价格实惠！”

“就是么，要不你生意咋这么好的呢！”裘玉蓉随声附和道。

吃了凉粉，喝了一碗甜醅子，裘玉蓉心满意足地坐在凉棚下，无所事事地看着对面的医院门口看。

太阳已然西转，凉棚这边已经完全处在阴凉里，背靠着临街的店铺，前面是各家摊位的陈设的瓶瓶罐罐，汤汤水水以及各色调料。

街道上行走的人不是很多，但这会医院的门口，完全处于阳光地带，医院的铁栅栏大门上斑驳的蓝漆和门楼上红十字，都在阳光中镀上了金色。

出出进进的人络绎不绝，她甚至看见了罗杰，那个平时只知道看金庸、梁羽生、古龙的大胖子，目不斜视，提着一吊子肉走了进去。

裘玉蓉知道罗杰他妈妈在这医院上班，因为她妈妈以前就给她讲过，她裘玉蓉就是罗杰的妈妈接生的。现在罗杰的老妈那绝对已经是这个医院的妇产科大拿了。

蓦地，裘玉蓉仿佛看见了他的那个表哥金峰。

裘玉蓉，从小包里掏出一幅金丝边眼镜戴上，这个她从来没有带去过学校。

“女子，你戴上这个眼镜文气地很么！”凉粉“西施”恭维道，“一看就是文化人么！”

裘玉蓉笑笑，并不搭话，她正在仔细甄别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金峰。

确实是金峰，只是瘦了点。裘玉蓉心道，这个眼镜是不是没配好，看人显瘦。但她猛然发现，金峰拉着一个“洋娃娃”一般的女孩子。

这个“洋娃娃”是谁？看来和金峰大表哥的关系还不一般呢。

看着他们进了医院大门，裘玉蓉好奇心徒增。

她急急忙忙地付了钱，甚至来不及等人家摊主给她找零钱。

“女子，找你钱呢……”凉粉“西施”在后面叫到。

“先存到你那儿吧，下次再来！”裘玉蓉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奔向医院而去。

一进医院的门诊楼，一股子淡淡地苯酚消毒剂的味道立马充斥了鼻腔，她几乎要打了一个喷嚏。

裘玉蓉刚进大门，看见金峰已经从挂号的窗口离开了。裘玉蓉赶紧往前追了两步，然后猛然回头来到了挂号处。

“大夫您好，刚才那一男一女挂的哪科呀？”裘玉蓉笑容可掬。

“你问这个干啥呢？”挂号人员虽然被裘玉蓉尊称为大夫，但并未丧失基本的警惕性。

“哦，金峰，那是我哥他们呀，”裘玉蓉不慌不忙道，“我刚才在门口吃了个饭，进来就找不到了，麻烦您给看一下吧。”

“妇产科！”挂号室里面那位满身横肉的中年妇女接连翻了连两个白眼，一面用牙签剔着牙，一面有气无力地道。

妇产科？裘玉蓉吃惊不小，怎么回事儿？

“请问，妇产科怎么走？”裘玉蓉还是满脸堆笑。

“左拐，一直往前走，出了那道门右拐！”挂号室里传出低低的回应，显得极不耐烦。“问东问西的，我这又不是收发室！”

裘玉蓉装作没听见那个胖女人最后的唠叨，转身就按照路线追了过去。

门庭的暗影里，罗杰慢慢吞吞地出来了。

他刚才分明听见裘玉蓉在问妇产科怎么走；这是他妈的堂口，罗杰用武侠江湖的思维考虑问题。

不会吧？莫非昨天韦好古大喊那声“裘玉蓉找你有事儿”，就是这个事儿？路扉这也太让人惊讶了吧！

罗杰慢慢在两排房子中间的走道中潜行，仿佛一条在水中的鱼。

躲在那走道尽头的松树后面，罗杰果然看见裘玉蓉奔着妇产科而去。

那地方他门儿清，从小到大，他几乎老是在哪里去找妈妈。

想着路扉和裘玉蓉的烂事儿，罗杰感觉胃里不舒服起来。“妈的，白菜都让猪给拱咧！”

刚才吃进去的红烧肉，差点儿就反了上来。

前面的裘玉蓉，慢慢地接近妇产科诊室。

今天没有几个就诊的，妇产科两个诊室，就只开了一个。

“看症状，应该是有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出来，“查个尿常规和血常规，这样准确些；你是熟人，咱就不来那些虚的咧！”

“向敏姨，太感谢你咧！”一个年轻的男声道，“我妈还说啥时候来看看你呢！”

裘玉蓉听出来是金峰的声音。

“哦，呵呵，你妈还好吧？”那个女声继续道，“给，单子开好咧，先去检查吧！”

裘玉蓉闻听，赶紧躲到了暗影处一个关闭着的白色门帘后面。

楼道里的脚步声向外面走去，直至完全消失。裘玉蓉才慢慢地从那个白色的门帘后面冒出来，轻轻地离开了妇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