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阴锁龙,白虎衔尸。
师父的话,让我心底没来由多了抹寒意。
我虽不懂风水堪舆,但常年跟在师父身边,但听得多了,自然也知晓“神仙泼水”、“青龙咬珠”、“四阴锁龙”这些风水格局意味着什么。
譬如神仙泼水,大都存在于三面环山的盆地之处,有溪流等活水从高处贯穿而下,最后在洼地聚水成潭,人居住在其中则一生大富大贵。
若说神仙泼水是典型的大吉风水格局,那么四阴锁龙则是最凶的风水局。
尤其是远处那四座如枯骨矗立的孤峰,与唐代风水大师郭璞写的《葬经》里,提到过的“群阴抱穴”极其相似。
“八爷,难怪二十多年前,阿月姐也会折在这里……”
“当年……这地方还没这么凶!这死气……凝而不散,聚而成形……下面那东西,怕是……成了气候了!”
我看到师父枯瘦的手指,死死捏着那枚还在微微颤动的罗盘,半晌后,他才用一种近乎磨牙的声音挤出来。
三娘脸上的轻松也彻底敛去,柳眉微蹙,下意识地又想去摸烟,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她几步走到师父身边,顺着师父凝重的目光望向那片死寂的山岭。
大锤站在三娘身边,沉默不语。
而背着挎包的竹竿眼珠子一顿乱转,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师父,罗盘还在打转,那咱们这次准备的指南针和磁石,岂不是都成摆设了?”
我看着眉头紧蹙的师父,看着三娘、大锤等人沉默的模样,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师父,要不……要不咱们回去吧,这个血咒,我不拔了……”
我喉咙发干,望着远处的遮阳山,心底的害怕和退缩越来越强。
还没下墓,罗盘就失了灵,还遇上‘四阴锁龙,白虎衔尸’的风水格局。
连师父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变了脸色。
我又怎能不怕?
“你个混球,说什么胡话!”
听到我这么说,师父猛然回头瞪了我一眼,“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的血痕,每天都在上涨,如今都快要蔓延到胸前,交汇成“乂”了吧?”
“鑫娃子,我知道你怕,但你可是堂堂男子汉,遇到事怎能畏手畏脚?”
“怕也得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况且,有师傅在后面给你托底,难道你不相信师父吗?”
师父的声音斩钉截铁,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血咒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你没时间拖,此地已成绝户地,等到了子夜后只会更凶,我们必须趁着天还没黑,下到沟底找到墓穴的位置!”
说着,师父将那块黄铜罗盘揣回怀里,然后扭头看向了三娘等人。
“大锤!”师父低喝一声。
“在!”
一直沉默的大锤瓮声应了句,魁梧的身躯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车斗里,将一个比蛇皮口袋大上好几倍的帆布袋扔了下来。
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装的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开路!探稳当一些!”师父言简意赅。
“明白!”
大锤应了一声,直接提着一捆尼龙绳,迈步走向悬崖边,寻找可以下脚的地方。
那陡峭的崖壁近乎垂直,上面覆盖着稀疏的灌木和滑溜的黄土,看得我心惊胆战。
“竹竿!”
师父扭过头,“把家伙亮出来,强光射灯、磷光粉啥的……能用的都备好!这地方邪性,指不定会撞上什么!”
“得嘞八爷,您瞧好吧!”
竹竿捻了捻鲶鱼般的胡须,嘿嘿一笑,蹲在地上拉开他那鼓鼓囊囊的口袋,强光射灯、磷光粉、穿山铲、一尺长短的镐头……
很快,数十样物品被竹竿先后取出,一字排开摆在地上,手脚麻利的像是在变戏法。
三娘也没闲着。
她取出一个绣着‘螣蛇’的袋子递给了我,“这是‘驱蚊香囊’,可以驱除绝大多数的蛇虫鼠蚁,你可要随身带好,可莫要丢了哦!”
说是香囊,但散发的味道却着实难闻,有点像牛屎晒干后散发出来的味道。
师父给我说过,三娘是苗疆人,除却擅长破除机关要害的本领外,制作驱虫的药粉香囊,也是她的拿手绝活。
接过香囊后,我效仿师父的动作,将东西绑在了腰间裤带上。
这时,大锤已经将身上那捆尼龙绳的一端,绑在了一块巨石上,确定稳当安全后,戴上强光射灯以及镐头,顺着山崖一步步开始滑降。
那根拇指粗细的尼龙绳绷得笔直,在崖顶的岩石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我趴在崖边,看着缓缓大锤缓缓下移的身影,心脏也不争气的跳快了几分,手心里满是黏乎乎的冷汗。
“稳着点!脚踩实了再松手,记得扯绳子!”三娘对着下方低吼。
每隔几分钟扯三下绳子,是大锤下去探路前,我们和他约定好的暗号。
“晓得了!”
大锤瓮声回应着,下降的动作变得更加谨慎。
因为雾气遮挡,渐渐地我已找不到大锤的身影了,好在每隔几分钟,我都能看到尼龙绳规律的抖动三下,这也就代表着大锤在下面一切安好。
不知过了多久,绳索猛然抖动了五下,紧接着下方传来大锤的叫喊声,“到底了!八爷!安全!”
大锤安稳落地后,我又按照师父的吩咐,把准备家伙什用麻绳先后送了下去。
家伙什送完后,就轮到我了。
师父将绳头在我腰间的安全扣上系牢,用力拽了拽后才沉声说道,“鑫娃子,你跟着我们一起下,一定要踩稳抓牢,要是害怕就别往下看!记住,辅绳和镐头是你第二条命!”
我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后双手抓住尼龙绳,跟在师父身后,开始朝下挪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下了雨的缘故,刚踩在崖壁上,我就感到脚下滑得厉害。
我只能拼命抓住绳子,在借助辅绳往下滑的同时,寻找突出的岩石去充当落脚点。
“小心头顶!”
我刚往下爬了不到10米,旁边绳索上的三娘突然扭头对着我喊叫。
“鑫娃子,快避开!”
师父急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心底一咯噔,抬头往上一看。
只见脸盆大的一块页岩,从崖壁上脱落,直直的朝着我的脑袋砸了过来!
我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得多想,双脚在岩壁上狠狠一蹬,暂时离开了崖壁!
砰!
落下来的页岩,撞在石壁上顿时碎裂成无数尖锐的碎片,擦着我胸口落下。
“竹竿,你干什么吃的?”三娘对着上方的竹竿骂了一句,刚刚就是他,在用镐头固定位置时,把一块风化的页岩弄碎了。
“我也没想到啊,对不住了,小兄弟!”竹竿连连道歉。
“鑫娃子,你没事吧?”师父看到我无碍,也松了口气。
“师父,我没事!他娘的,这破石头!”
我啐了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后怕。
就在这时,我看到腰间绑的那根尼龙绳,在岩棱上剧烈摩擦后起了毛刺,拇指粗细的绳子已经被磨出了一个豁口,而这个豁口还在一点点变大。
“师父的,我的主绳快磨断了!”我失声尖叫。
“别乱晃,把身上的线扣换到辅绳,打上‘渔夫结’。”我虽怕的不行,但在师父的指挥下,磕磕绊绊弄了好几分钟,总算是把辅绳系在了自己腰上!
重新换了安全绳后,我下降的速度就更慢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所幸,我后面的运气不错,没有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大半个小后,成功踩在了沟底的石头上,和其他人成功汇合。
目的地。
遮阳山,到了。